冰冷,但不是很抖动。
恍惚而昏沉的混沌中。
黑发青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片洁白的、陌生的天花板。
颇具现代感的环形吸顶灯镶嵌在吊顶,却没有被打开来。
窗外的天空,雾蒙蒙地亮着。
房间内的照度有些晦暗。
空气中散发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脑后的触感不太柔软舒适,连带着身下的床板也略显狭窄和坚硬。
苏树低垂下目光,望向了身上的条纹病号服。
逐渐运转的大脑,旋即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地点……
——啊啊,让人怀念的......医院啊。
他前世穿越到型月前,正好也这样躺在病床上,迎着主治医师面庞上那悲悯的表情,缄默无言地着自己那宣告绝症的病历。
阿尔文·潘德拉贡......
那样一场不舍得醒来的梦,终于碎裂了。
恍惚地,如同过去了一生。
用手撑着床榻。
苏树慢慢地坐立起身。
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
便是那位坐在自己病床前的椅子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陷入浅眠的银发少女。
目光不自觉地,便审视起了眼前这样的美丽之物。
先是麂皮的绑带鞋面。
再是裹着黑色织物的、优雅而舒缓的小腿弧线。
往上是过膝袜若隐若现的透肉光泽。
直至百褶深灰色的格子裙摆,抵挡住了所有试图窥探绝对领域的不端视线。
黑色的兜帽略微遮蔽了她的额间,精致的睡颜似乎陷入了安稳的酣眠。
纤薄而小巧的嘴唇微微抿紧着,从嘴角略微淌下了一丝晶莹的口涎。
名为格蕾的少女,同为二世的弟子,也是苏树如今的师妹。
像一只团起来的猫咪那样,可爱又小巧。
她困得......缩在椅子上睡着了啊。
黑发青年凝视着对方的面庞,银发少女那轻羽般的睫毛仿佛历历可数。
望见这幅情景。
苏树顷刻便意识到——格蕾一直在这里看护着自己。
被送到医院来了。
所以......模拟结束,自己昏迷了多久?
他蹑手蹑脚地掀开了洁白的被席,踏上了那双属于病号的棉拖鞋。
然而。
饶是这般细碎的声响,也将银发少女从那浅眠中惊醒了过来。
“师
揉着自己惺忪的睡眼。
少女慢慢睁开了那深绿色的、犹如湖泊般澄澈而纯净的眸子。
她的身侧。
一提金色的鸟笼,也开始震荡了起来。
置放于鸟笼中的、那枚蓝金色的魔方睁开了眼睛,发出了令人耳鸣的吵闹声。
“哇啊啊~你这混账终于醒了!
“格蕾酱她,可是在这里看护了你三天三夜?G!可恶......”
“亚德!小声一点!师兄才醒呢......”
银发少女稍有些赧红地晃荡起了手上的鸟笼,病房里的声响顿时变得更嘈杂了。
“三天三夜。”
听见这个时间,苏树的表情有些怔神。
“所以我睡了,三天三夜么,格蕾......”
“师兄!”
好不容易给亚德晃晕了。
格蕾连忙跳下了椅子,捏住了黑发青年的衣袖,仔细上下检查了起来。
叫得出自己的名字。
目光也一直注视着自己。
看上去,还是师兄没错!
好耶。
望着眼前的银发少女,那过分凑近的、万分熟悉的面庞。
苏树的目光,稍稍显得有些恍惚。
这样熟悉的银发......
这样熟悉的面容......
她们的身影,仿佛跨越了时空与记忆,而彼此重叠在了一起。
那是——
“呼......”
检查了一番,师兄的身体并无大恙。
格蕾终于如释重负般地,长吁出了一口气。
“您才醒来呢......睡了这么久,身体一定很虚弱吧?您就不要起身了,我会去立刻通知师傅!还有,想要什么,我去帮您......”
有些焦灼地叮嘱着。
格蕾那关切忧心的话音,兀地一滞。
她注视着眼前的黑发青年,那怔神的面颊上所淌下的泪水,一时间不由得稍有些慌乱。
“?G,?G?G,师......师兄?
“您......您为什么哭了?
“是......是格蕾惹您生气了吗,抱,抱歉......
“——!”
银发少女的娇躯,蓦地一颤。
因为,眼前的黑发青年,骤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那张憧憬的面庞,就那样慢慢凑了上来。
从来没有那样近过地......彼此注视。
仿佛快要,与她面贴着面了。
“师......师兄......?”
好,好突然!
银发少女的手心抓紧了床单。
这......这是......
——要,要在这里亲吗?
要,要做吗?现在?就在这里?
格蕾酱几近凝滞地、满面赧红地望着。
望着那怔怔淌着泪水的黑发青年,凑近了上来,轻轻抵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低声地。
跨越着一千年的时光,呼唤着自己的爱人。
“老婆......”
“?G......”
格蕾的表情有些呆滞。
然后......
“?G?G?G——?!”
银发少女本就赧然的面色,瞬间更是涨得酡红一片。
惹人的酡红色,在少女苍白剔透的肌肤上泛滥起了一阵涟漪,甚至逐步蔓延至了那光洁的脖颈。
“师......师兄......”
师兄他在,刚才在叫自己......什么?
「老婆」?G。
这......
——这也进展得太快了吧!
银发少女的头顶,仿佛蒸腾起了一阵热雾。
在被那个词汇不断搅动的大脑中,名为理智的东西在摇曳晃荡。
这......师兄,我们,还没有亲亲,还没有抱抱,还没有......
就——就变成......夫妻了吗?!
虽然好像......被这样叫的感觉,好棒,让格蕾的思绪都变得飘飘然、晕乎乎的。
但......
望着眼前那怔怔出神的、淌着泪水的黑发青年。
格蕾那头顶蒸腾的热雾,那晃荡的大脑,终于稍微回过神来了......些许理智。
不......不对——
格蕾的呆毛蜷缩了起来。
师兄他,不是在叫自己。
望着对方那几近恍惚的、怅然若失的表情。
不知道是遗憾、是失落、还是放松了下来。
格蕾轻轻地吁出了一口气。
就像,曾经的母亲,会这样拥抱住自己一样。
银发少女抬起了双臂,拥抱住了黑发的青年。
温柔地微笑着。
格蕾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
“......您看上去,很疲惫呢,师兄。”
“岂可修,混账啊......居然趁机占格蕾酱的便宜。”
角落的金色鸟笼里。
名为「亚德」的魔方小声嘟囔着,震荡着,最终还是没舍得打破两人之间的平静。
“您似乎,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呢。
“格蕾不知道,您在思念谁,是您过去世界里的亲人吗......?
“但您都可以,向格蕾倾诉噢。
“师兄......”
没有话音。
唯有静谧的安心。
格蕾轻轻哼起了家乡里的歌谣,那是母亲性格大变之前,在每夜入睡前会哼唱给她听的摇篮曲。
「Iseethemoon,」
「Themoonseesme.」
「Godblessthemoon,」
「AndGodblessme.」
沉溺在这温暖而平静的怀抱里。
少女怀里的、那颗疲惫的灵魂,安心地闭阖上了自己的眸子。
*
“格蕾......”
他偏过目光,望向了身侧。
银发的、一如既往戴着兜帽的少女,正在坐在病床旁,安静地给自己削着苹果。
“抱,抱歉,是我冒犯了......”
回想起了自己之前的僭越。
苏树不由得浮现出了苦笑。
一样的银发,一样的这张脸。
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魔女。
“没关系。师兄,格蕾很开心看见您,又醒了呢......”
格蕾微笑着,把苹果削成了小兔子那样的形状,用纸巾垫着递了过来。
明明是晚入学。
却被称呼师兄呢。
不仅仅是因为,苏树的年长。
更是由于——取得典位的他,如今的魔术造诣在整个埃尔梅罗教室堪称首席。
他不仅经常帮加班过度的二世代课,深入浅出、幽默风趣的教学内容广受好评。
而且,无论如何复杂的魔术,在他的课堂上仿佛都能被解构得无比清晰,通俗易懂。
复杂的知识,会被拆成简单的、可以组合的结构。
他将其称之为「模块化」。
和学龄无关,无论是学术还是成就,如今整个埃尔梅罗教室都视他为首席,师兄正是敬意的尊称。
格蕾笑意吟吟地望着自己的师兄。
“睡了这么久......您先吃点东西吧。
“医生已经来检查过了,您身体并无大恙,您自己感觉怎么样呢......”
没有任何肢体操纵上的阻涩。
也没有长期躺在床上的,肌肉生疏的那种无力感。
苏树望着自己的掌心,微微屈张着手指。
“感觉......”
他呢喃自语道。
“——前所未有的好。”
没错......
浑身像是,涌满了无法发泄的精力。
心里仿佛觉得,不动用任何魔术,就这样一拳砸下去,就能够将地板给砸穿。
这样想着......
苏树抬起手,接过了格蕾递过来的苹果兔子。
然而......在试验手指力量的同时。
啪叽。
他一不小心,直接把那瓣苹果捏碎了。
“......”
苏树有些尴尬地望向了格蕾。
然而,银发少女并不觉得尴尬。
反而,她的脸上露出了如沐春风的微笑。
“看来......您刚醒来,果然身体还不舒服吧,师兄。
“那,格蕾来喂您好了......
“师兄,来,张口。
“啊——”
银发少女的上半身凑了过来,深绿色的眸子一眨一眨,面颊带着些许酡红色,将苹果递向了黑发青年的面庞。
苏树乖巧地张开口,咬住了苹果兔子,咀嚼起来。
一股清甜感涌入了胃部。
三天没吃饭的舌头,陡然品尝到了苹果的甘甜,神经像是发出了愉悦的欢吟声。
病房的床底下,也发出了阴阳怪气的讥讽声。
“差不多得了??,树你这混账,吃个苹果还要别人喂捏,没有手是吧。”
啪嗒。
格蕾踹了亚德一脚,直接把鸟笼踢倒在了地上。
“格蕾酱!呜呜呜??......”
亚德大声抽泣了起来,发出了无比悲伤的话音。
“明明我才是陪伴你最久的礼装??,这个讨厌的男人,他不过是插足的第三者??!怎么如今我成了后妈生的了,当初就不该在人群中多看他一眼......”
“亚德!”格蕾涨红了脸。
没错,得亏你在人群中多看了我一眼,亚德哟。
回想起当初彼此相遇的境况,苏树不由得有些感慨唏嘘。
他当时踏出医院的大门后,陡然穿越到了2002年时钟塔的伦敦,这座属于现代魔术科的都市「玛里吉」。
但......
那时候的他可不知道,自己穿越到了型月。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他麻了,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脑瘤让自己产生了幻觉。
华为手机里的蓝绿修改器就地掉线,付不了款。
他身上倒是有一点现金,然而人民币不去银行兑也没办法花啊。
被老伦敦儿们侧目围观的时候,还有人要帮忙报警。
是上街买面包的格蕾,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拉住了他的手。
“抱歉抱歉,这是我走丢的哥哥!”
啊啊,没错。
就这样,多了个可爱的一抹多呢。
事后。
苏树问起格蕾,那天来帮自己解围的原因——她回答,是手上提着的亚德,先注意到了苏树。
“格蕾,那个人的气息好讨厌。
“不,不能说是讨厌吧,是一种又熟悉、又喜欢、又讨厌的那种复杂感觉,啊啊......怎么说呢,具体形容来就像是——巧克力味的??。”
于是。
少女也随之注意到了,那张被人群侧目的东方面孔。
然而,与亚德别扭的感觉不一样。
格蕾只从苏树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亲切。
没错。
就像是......自己走散多年的哥哥那样。
于是,神使鬼差地。
她钻进了人群,牵住了那位陌生人的手。
由此掀开了,让整个时钟塔动荡不安的、有关于「沉睡之黑魔术师」的故事。
也是见到了格蕾之后。
曾经看过事件簿动画的苏树,才陡然惊觉——自己这是穿越到了型月里。
“所以说,真是感激你啊,亚德,”
黑发青年笑眯眯地道,
“你的嘴臭三天不听,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你太过分了,树......你蛊惑了格蕾酱的心智,她不爱我了??。”
亚德在笼子里蹦来蹦去,哭丧着,想要比个中指,然而它没有手。
望着眼前这玩意儿活宝似的魔术礼装。
苏树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沉吟。
「亚德」。
也即,伦戈米尼「亚德」。
尽管印象已经没多深了,但看过了事件簿动画的苏树可是知道——亚德这玩意儿就是被拘束的圣枪。
但......
——圣枪不是已经在模拟里,被自己碎灭了永夜余火之剑,而融合变成魔枪了么?
苏树无比确信——那绝非模拟,而是现实。不然就绝不会有白龙之子的魔遗物流传下来。
莫非,还有很多把圣枪不成?
至少,从亚德的身上,苏树察觉不到一点螺旋剑的气息。
很明显。
要么是有多把圣枪存在,要么是魔枪又变回了圣枪。
是......摩根做的么?
动画里,并没有详细解释亚德的来源。
只提到了,会说话的功能,是施加在礼装上的拟似人格。
而此时此刻醒过来的苏树,终于明白,那一直以来所体会到的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股语气。
这般嘴臭......
“原来是你啊
黑发青年呢喃着。
“师兄,您在说什么......?”
喂着苏树苹果,格蕾隐约听到他在呢喃自语。
“没事,只不过是......回想到了一位故人罢了。”
一千多年过去了。
那个喜欢嘴臭的家伙已经死了吧。
亚德是亚德,并不是真正的凯。
能听到他的语气,就很好了。
苏树低垂着墨色的眸子,凝望着亚德,随即一如既往地,遭至了后者的嫌弃。
“你这混账,表情让我好肉麻啊,噫~别对我有非分之想哦,我的心,永远属于格蕾酱??。”
格蕾赧红着脸,拎起鸟笼用力摇晃了起来。
“哇啊啊——”
肉麻
苏树笑了笑。
毕竟是跨越一千年的,令人怀念的......不列颠余音啊......
似乎又陷入了属于阿尔文·潘德拉贡的,那些波澜壮阔的回忆里。
黑发青年的神色,一时有些恍惚。
霎时。
室内的阴影,悄然无声地开始流动。
嘶......
房间内那明亮的灯光,仿佛有些接触不良地那般,兀地不住闪烁了起来。
“这是......”
银发少女歪了歪头,表情有些疑惑。
“灯怎么突然坏了?”
她骤地打了个寒噤。
房间也变冷了?”
仿佛嗅到了某种令人不安的、阴冷的气息。
格蕾提住了亚德的鸟笼,神色陡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并非灯坏了。
而是,光芒被吞没了。
这样的力量是......
苏树心念一动。
眼前,顿时浮现出了系统的提示框。
「白龙之子的信物」
「当前同步率:1%」
「你获得了阿尔文·潘德拉贡1%的属性加成。」
「同步率的提高,还将为你解锁来自阿尔文·潘德拉贡的更多特性。」
没错......
白龙之子的信物,这是自己模拟结束后获得的奖励。
1%的同步率,令自己获得了极其细弱的,阿尔文「光噬」的特性。
如果能够达到100%的同步,是否就是说,自己能够彻底取回作为阿尔文·潘德拉贡的力量?
苏树长吁出了一口气。
病房里的灯光,霎时又恢复了明亮的照度。
格蕾有些愣神地望向自己的师兄。
灵感敏锐的她,恍惚察觉到了什么。
仔细看过去......
陡然间,面前的男人,那如墨的眸子仿佛变得更深邃了。
他原本的气质就很神秘,然而如今,更充满了一种......奇异的、仿佛漩涡般引人注目的魅力。
“是我散溢出的魔力,不好意思。”
苏树轻轻摇了摇头,安抚着格蕾。
同时。
他在心中,向着系统发出了问询。
“系统,如果达到100%的同步,我是否就能够恢复阿尔文全盛时期的力量?”
「除了宝具以外,是的。」
也就是说,螺旋剑没法回归么......
稍有些遗憾,但这也在苏树的意料之中。
就算没有永夜余火之剑,全盛时期的白龙之子,其力量也可以在时钟塔甚至在整个型月里面横着走了。
这将可以大幅度地提高——苏树今后推动世界抵抗灾害的成功率。
“那,我该如何提高同步率?”
「同步,字面意思。只要你成为阿尔文·潘德拉贡即可。」
听闻此语。
苏树在心里,稍有些困惑地默念道。
我就是他啊。
“我还能自己成为自己么?”
「他是你,但你不是他。」
「阿尔文·潘德拉贡,只是你的一部分。」
「要提
第一章 致一千年后的你 1W2[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