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而恰好在耐心这一点上幸村最是不缺。
他现在所做之事和之前三局、和关东大赛、和网球部的训练赛、和他此前所有的比赛都没有不同：观察比赛的走向，分析对手的策略，判断网球的落点，决定挥拍的时机，完成反击的准备，如此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便自然形成不可抵挡之势。他就像稳坐棋盘前的老成棋手般从容而冷静地布下天罗地网，压得对手毫无喘息之机。
按理来说，比幸村经历更多赛事的青?V本也耐心十足的人，只可惜的是他遇见的是轻易就能搅乱对手心绪的幸村。尤其是当他释放开分配到绝招选择上的注意力后，自然就会比之前更细致全面地观察他对手的一举一动，以一种他不想要却不得不做的形式将对方的一招一式刻入脑海，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掩盖在绝招破碎光芒下的致命锋芒：
作为选手，幸村最出众的不在于他能“什么绝招都能破解”的特殊上，而在于“无论什么球他都能接住”的、对网球选手来说最基础也最困难的普通上。
越是顶尖的、越是骄傲的选手，就越是难以接受自己的网球都被对方击回，难以接受自己的努力被他人超越碾压，难以接受做到这一切的是对手而非自己，而为了挣脱这个无力局面选手便难免会焦灼难安进而打破原有节奏走向极端。
不幸的是，在这时刻紧绷神经的战场上，一刹那的惊讶与犹豫都会成为周身破绽的源头，然后为他的对手献上自己的血肉。
于是青?V就这样被幸村啃噬干净，用坠入无尽深渊的方式逃避了难以接受的现实——他陷入了Yips。
回到牧之滕教练的疑问，幸村究竟有没有使用精神力呢？
答案既是有，也是没有。
虽然幸村答应了教练未经允许不动用精神力的约定，也的确在这场比赛中遵守了约定没有主动向对方使用过精神力，就连附带的侵蚀性也仅仅只是让那座城堡起了些许锈斑而无法深入更多，但幸村却从未否认过精神力在这场胜负中起到的促进作用。
青?V在精神力上的防御堪称完备，但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毫无防备又畅通无阻的地方，它连接着所有人的也连接着幸村与青?V——这便是“集体潜意识”。它是比精神之海更深的无边海床，是所有人意识岛屿的根基，也是与客观世界相对的主观世界的底层逻辑
我思故我在——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主观世界是依附在“我”这独立个体上的，一旦“我”这个个体于客观世界消失则主观世界亦会随之消失。但于幸村而言，主观世界与客观世界是一体两面的存在，若将后者比作无生命物体的具象集合，那么前者便是所有生灵的思念集合，两者缺一不可。
所以主观世界从来永恒而安静地存在着，它不为个体的存在而存在，也不为个体的消失而消失，个体的死亡失去的只是对主观世界的感知资格而已。
换句话说，只要生灵还活着，那么它的精神就必然存在于主观世界，也必然与集体潜意识相连，所以理论上只要通过集体潜意识这片海床便能前往任何人的精神世界，去获取、影响甚至将他人意识取而代之。
理论是美好的，但实际上人连如何让自己的意识抵达集体潜意识这最基础的第一步的第一步都不知道。即使找到途径进入那里，个体微薄的意识根本无法抵挡集体潜意识中那无比庞大密集的信息量冲击，只会在瞬息之间被这个世界悄无声息地撕碎吞噬。
就连在精神力上颇有天赋的幸村，仅仅是在上次的过度探索中稍微靠近了一点属于集体潜意识的边界，都导致了脑袋过载差点迷失在那个世界，以至于身体不得不启动自我防卫的本能陷入低烧昏厥。
但正所谓祸福相依，那一次的意外不仅令幸村觉醒了精神力的侵蚀属性，还让他发现了埋藏在意识深处的链接自己精神世界与集体潜意识的门，一扇已经敞开无法关闭的门。
——于是两个世界便产生了交集。
在幸村不时接收到来自集体潜意识漂流而来的其他生灵的意识碎片的同时，他的精神力也在不断从那扇小门逸散到集体潜意识之中并侵蚀着附近的意识世界，宛如稀疏春雨落入埋有黑暗种子的土壤般悄无声息，于无形之中勾引并放大里面的负面情绪。
只不过这点散落的精神力实在微弱到可以视而不见，拥有的能量更是几近于无，增幅的作用基本上可以等同没有——可谁叫这股精神力的主人名叫幸村精市呢？
一点或许不够，但如果双方距离够近、侵蚀的时间够长呢？
幸村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以增加胜率的机会，他相信世界上不存在无用之物，缺少的只是合适的方法与场景。于是经过多次向自己精神深处探索后，他终于摸索出一点小小的心得——那就是什么也不做。
在日常生活中，这点逸散出去的精神力的确根本无法对人的行为习惯产生任何影响，但幸村所在的网球赛场却不一样。虽然物理上网球场两名选手的距离仍旧过于遥远，但处在不允许任何外部因素影响的网球规则之下，这点空间对两名相互厮杀的选手而言确是过于狭窄，狭窄到两人的眼中、心中、脑中都只有对面人的身影——在这一刻，他们的意识比谁都要近。
这便意味着，与幸村比赛的时间越久，对手便被幸村逸散开的精神力侵蚀得愈多愈深，即使幸村并不能控制这些逸散出去的精神力，但对精神高度集中的网球选手来说，哪怕只是稍微增幅了一点负面情绪，也有可能会导致不一样的结果。
是的，就比如现在。
在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比赛中，哪怕青?V建立的精神防御有多么牢固与完备，都无法抵挡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侵蚀感染。
绝招被破而产生的自我怀疑，不管打到哪里都会被击回的无力颓败，想弥补破绽却反生更多破绽的焦躁动摇，身为部长却辜负牧之滕网球部期待的自责懊悔，这些在阴暗角落里蔓延生长的负面情绪在幸村精神力暗示下被一点一点无形放大，直到成为遮天避地的黑暗。
于是幸村便看着那座地基震动塌陷，看着那城堡分崩离析，看着那城堡主人溺毙在由自己负面情绪搅拌融合而成的黑色沼泽之中，而那些随着主人崩溃而崩溃四散的思绪碎片也沿着海床穿过那扇门被幸村捕抓。
或许是因为崩溃之前其主人的精神力足够强大，也有可能是因为幸村和对方的距离足够近，这是在那扇门开启之后幸村第一次接收到画面如此清晰的意识碎片：有仰望金发少年的不甘，有直视后辈眼神的紧张，有洗不去队服污渍的烦躁，有挑破手掌水泡的疼痛，还有无法面对现实的绝望。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青?V没有如幸村预计那般只是产生部分yips的征兆而是直接陷入灭五感的原因了，看来在精神力这一块他要研究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用一瞬得出结论的幸村便放任被激起防卫本能的精神力将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思绪撕碎吞没，他没有兴趣去探究对手的秘密，这个行为也对比赛没太多用处，他现在要做的是抓住机会奠定胜利。
既然优秀的主演贡献出他最佳的表演，用他的血肉灵魂成就了舞台的高潮，那么作为导演的幸村便要履行起为这出戏剧打造完美落幕的职责。
紫发少年从口袋中掏出黄色小球抛至空中，然后对准空中落下的网球挥拍，用一声清脆却沉重的坠地声结束了最后一局。
“Gameset，胜者幸村，局数6:0，立海大附中领先，场数2:1。”
第 144 章 全国大赛7[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