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于幸村的其中一个意义了。如果说前者通过不分年龄段集中精英选手为幸村营造出势均力敌的抗衡氛围,那么后者便是为幸村挑选适合他的对手,从网球初学者到职业赛手,从俱乐部里的精英学员到其他地区的顶尖选手,既不能是弱到令比赛毫无悬念,也不能强到现阶段幸村无法企及。
如果神奈川这片地区太小,那么便去另一片更广阔的天地寻找对手,哪怕可能会遍体鳞伤。这便是鬼岛推动并促成幸村的美国短期留学项目的初心。
所以鬼岛总是抱怨自己应该加薪,带一个幸村远比带十个普通学员要来得麻烦,即使会收获其他同事一脸有幸村这样“自律乖巧”的学员还要什么自行车的嫌弃表情他也还是嗤之以鼻。
先不论“乖巧”不“乖巧”,幸村的确自律到过于严苛,只要是在训练菜单上的他都会完成得一丝不苟,无需盯梢还往往能带来超出预期的成果,但比赛和训练终究是两回事,当比赛沦为纯粹的熟练度练习时那么比赛应带来的思考与审视便也不复存在。
幸村的强大,或者说蜕变的秘诀,并非是本身的天赋才能,而是对胜利的执着与渴求。在这座俱乐部里,曾赢过幸村的人有许多,但他们的胜利与幸村的败北都被少年化作前进的食粮,直至他们再也无法触及少年的背影。
事实上,在那些选择退出网球训练的学员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因为败于幸村之手而丧失所有信心乃对网球产生恐惧,其中也有已经训练许多年只差一个出道机会的人。俱乐部虽然选择对幸村隐瞒,但鬼岛猜测幸村早已发觉,他只是不在意罢了——用幸村的话来说,如果连与他比赛的勇气都没有那谈何面对更残酷的球坛,及时认清自己的能力上限也不失为一个理智的决定。
从幸村身上鬼岛看不见其他同龄人普遍表现出来的热血或者享受,冷静得可怕。
说句不是那么恰当的话,在鬼岛看来比起网球的“天才”幸村更适合“怪物”这一个形容,?的比赛比起竞技更多了种生死的味道,?路途的光辉灿烂是因为那些对手的尸体已经被?啃噬干净,所以停止进食便意味着?离凋亡之时不远了。
“鬼岛教练,有一点我还是要说明的。”幸村打断鬼岛的思绪,他的声音清朗却坚定,“我从未因队友弱于我而视他们为累赘,相反,正因为他们的不断成长才令我不曾懈怠。”
说罢他笑了笑,道如果部长被部员超越那可就太丢脸了。
——可是如果他们满足于停留在你身后呢?
鬼岛本想指出他认为最有可能也是他见过最多的发展路线,可看着幸村眼中的光芒还是将其咽下,耸耸肩转而说:“好的,我道歉。但你也不能否认你会因为网球部而耽误你自己的个人训练,甚至将团队的胜利置于个人之上。”
鬼岛知道幸村是一个专注力极强的人,所以一旦他作出选择他便会在这条路上全力奔跑下去,一如他最初选择走上职网这条路。可是团队的胜利和个人的胜利相似却相异,纵然要保证团队赛三场胜利的条件比个人赛要多了不少变数,但同时输了一场的容错率也更大,甚至在团体赛中刻意“输”也是一种战术。
如果说个人训练进度的暂缓只是延长了幸村成长的时间,那么将输当作一种可以接受的手段的意识才是对少年职网之路的致命打击。
鬼岛无法想象那个一直将胜利奉为灵魂追求的少年会自己主动选择输的模样,即使那是为了集体的胜利。
“正如鬼岛教练所说,”幸村垂下眼睑,轻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我所害怕不是选择本身,而是做出选择后的未来的我。”
当理性与感性合二为一的那一刻,站在台上的幸村终于知晓——或者说承认——这一切的起源正是因为自己对立海胜利的重视开始影响自己判断这一事实。所以察觉到的理性才会自发地将感性隔离起来,精神下意识地屏蔽本应感受到的触动,让一切维持着原定的轨道运行。
只要不察觉,只要不感受,只要不沉浸,那么他还是能够做出理性判决的他。
——但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随着决赛的临近,理性的超脱还是压抑不住感性的侵染,让他还是做出了与以往不同的选择——哪怕方向盘只是左转1°也终究偏离了预定的路线,但最可怕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对之前的选择产生哪怕一丝的懊悔。
感性与理性融合之后带给幸村的是一时的欢愉与恒久的混沌,参与并延续立海荣光的骄傲之情让他说出那番会引起其他学校警惕与针对的话语,无法衡量个人道路与团队胜利的苦恼之情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害怕的情绪。
他的理性在劝告他应当继续沿着轨道前行,他的感性却在叫嚣让他投身另一条道路,融合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再用纯粹的“合理”去规划未来,特别是当同伴们期待的眼光聚焦在他身上时,他竟然真的想不顾一切去赴一场前路未知不计后果的约,哪怕结果是身败名裂自毁前程。
啊啊,多么愚蠢的身姿啊。幸村好似看见过去的自己用一双冷到极致的眼审视自己说,未来的我竟然会害怕输。
少年追求胜利却不会畏惧败北,他会坦然接受所有比赛结果并总结经验,甚至在每日例行的模拟想象训练中他多是从自己输的情况展开的。正因为无所畏惧所以大胆前行,即使面对情况多变的团体赛他依然如此。
但是当感性回归后他却发现他竟然开始抗拒立海败北的可能性,连想象都无法忍受,甚至产生只要能让立海赢下去他什么都愿意做的想法。
所以幸村清楚地知道,如果选择了这条路,他真的有可能会做出鬼岛不曾说出但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选择。只要回报足够,为了更大的胜利而牺牲自我的胜利也是一种合理且性价比高的策略,哪怕以他的实力暂且还未遇上要他去赴输的局,可当他选择要求队员去输便意味着已经做好让自己去输的觉悟。:???
但正是因为将胜利刻入骨髓,他才比任何人知道被要求输是多么屈辱的一件事,所以他怎么能够说出、怎么可能说出让自己队友去输的话语?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权利让自己的队友为了他所渴求的事物而做出牺牲?
这是不应当的。
论投资,正如?|原前辈所说,他和立海只有三年的缘分,长远的未来和短暂的三年肯定前者更为重要,他不应该也不值得为这三年而毁掉未来的根基。
论情谊,他从一开始便知晓网球这条路终究是孤独的,而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职网这条路,多年之后各奔东西或许都已经忘却这段过去,他不应为这浅薄的缘分而透支未来。
依据都摆明,规则都明白,道理都说透,可他的手却按在铁轨控制器上不愿松开。
因关东大赛连胜而生的沸腾喧嚣将他的身躯填得满满当当,因同伴们信任而生的炽热潮涌将他的心房淹得严严实实,他无法否认此时充斥自己脑海的全是同伴们的身影和属于立海的宏图愿景。
哪怕他还未辨清自己的道路,他的心已然先开始叛变。他想带领他的同伴们永远走在胜利的道路上,他想为立海铸就一座无人能超越的至高王座,他想在立海无限延伸的未来里增添一抹永不褪色的印记,属于他们的印记,属于他们这个时代的印记。
他想多做一点,多做一点,再多做一点。
但为什么他却不能和?|原前辈一般如此笃定而毅然地踏出那一步呢?
为什么他会在害怕,害怕踏出那一步后的自己?
踏出那一步后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模样?
如果未来的他为了团队而将所有人视作棋子,那他还是值得被人追随的部长吗?
如果未来的他为了团队而主动选择输,那他还是那个追求胜利的幸村精市吗?
如果未来的他将团队置于胜利之上,那现在的他是为什么存在?
迄今为止他所有努力又算什么?
他和他们在立海留下的点点滴滴又算什么?
这样的未来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在决赛后看出他状态的六角教练曾私下找过他,留下一句如果继续保持这个状态下去便再也回不来的劝告,可他不会否认有好几个瞬间他产生了重新回到理性与感性分离的状态的想法。
曾经的他能够清晰地想象出未来自己的模样,那是站在四大满贯的赛场上捧起奖杯的意气风华,可现在的他却看不清了,未来的他时而是混在一群人中间的他,时而是坐在教练椅上的他,时而是拿着秒表的他,但他们的脸上都是一团混沌,无一例外。
这都是因为他还未辨清自己。
“保持现状也是一种选择。”鬼岛淡淡地陈述,“毕竟没有人规定一定要做出选择。”
这一次幸村倒是很快就接上话头,他点头同意还有这个选项,下一刻却径直否定道:“是我不允许。我不允许自己因为害怕就躲藏在摇摆之中,更不允许自己用这样暧昧不明的半吊子心态对待我自己的胜利和团队的胜利,那对我的网球、对我的队伍都是莫大的侮辱。”
在幸村看来,保持现状无疑是种妥协,而妥协便是输给现实,将求胜刻进骨血的他不会允许,“哪怕我选择牺牲至今为止的所有汗水与努力去换得团队的利益,或许会有遗憾,但我也是不后悔的。”
所以他才更要看清,更要想明白。
鬼岛注视着幸村的面容,他紫色眼眸已不如刚才那般布满灰霾,虽然还未下定决心但眼神已有了光,恍惚间鬼岛从少年的面庞上看到了那个寻求他人肯定却又坚定自己内心的幼童模样——真是完全没有变过啊。
“自寻烦恼的小鬼。”鬼岛轻嗤一声,从文件架中抽出一份文件放到幸村面前,点点上面的标题说:“本来没想给你的,不过现在刚好是一个机会,你斟酌斟酌吧。”
“做出选择也不一定非要现在不是吗?”
第 124 章 后日谈2[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