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初遇
火红的晚霞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河里的小鱼冒头钻出水面，轻快地咕噜、咕噜吐着泡泡。泡泡周围晕出一圈又一圈的橘黄色光晕。河堤两岸种满了垂柳，碧绿的柳条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
田里耕作辛勤了一天的老农，归家之前绕道河边，取出中午放在河里的竹篓，看着竹篓里鲜活蹦窜的鱼虾、黄鳝，想着晚上回家可以给孙子加餐，脸上乐开了花。
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嬉笑声。七八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姑娘，提着竹篮，笑靥如花的从林子深处走了出来。
竹篮里装满了水灵灵的青红野果和蘑菇，还有忙里偷闲，用野花、小草编制成的漂亮花环。
她们几个人都是同一个村子的，一有时间就会结伴到山上挖挖野菜、采采蘑菇。
卓佑宁躲在树后，痴痴地望着中间，编着两条长辫，柳眉鹅蛋脸，穿着一身墨绿色纱裙的姑娘。女孩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时刻都在牵动他的心神。
说笑间，林秋衣无意中发现了躲在柳树后，小心翼翼，不时朝她们这边张望的卓佑宁。
“秋依别过去，那个棺材子就是个扫把星，你要是靠近他，会把霉运传给你的。”
林秋衣右手边身穿粉色纱裙的姑娘伸手拽住了她，她皱眉看着站在远处一身灰旧衣裳的卓佑宁，抬手用手帕遮住嘴，轻声地对林秋衣劝说道。
“没关系，我和佑宁自幼相识，他为人心地善良，要是我也像旁人一样躲着他，他会很伤心的。”
卓佑宁看着慢慢朝他走来的林秋依，整个人顿时紧张到手足无措，眼睛胡乱张望不知道看向哪里才好。
“佑宁，最近过的还好吗？”
林秋依看向卓佑宁的眼神十分温柔，丝毫没有旁人的厌恶和嫌弃。
“嗯，挺好的。”
林秋依走近后，卓佑宁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他本就是不详之人，不能把晦气带给秋依。
林秋依是个心思通透的女孩，她看卓佑宁皱眉后退的样子，心里了然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暗叹卓佑宁太过敏感、自卑。
“今天进林子的干粮还剩下一块，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拿去吃吧。”
林秋依从竹篮里掏出一块用白色手帕细心包好的面饼，递给卓佑宁。
“不嫌弃、不嫌弃，谢谢。”
卓佑宁连连摆手，欣喜道谢接过她手中的面饼，他傻笑的看着林秋依离开的背影，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面饼收进怀里。
卓佑宁愉快地哼着小调往城门赶，突然吧唧一下，他用手摸了摸头顶，黏糊糊的，拿下一看，鸟屎.....，清秀的五官顿时拧巴在了一起，这是这个月第几次的天降‘黄金了，他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卓佑宁郁闷的重新返回河边，浇水把头上的鸟屎清理干净，不过一时半会儿，这恶心的味道暂时还散不掉。
卓佑宁从小就是个倒霉鬼，认识他的人都喜欢叫他棺材子。其实他并不是在棺材里出生，只是他阿娘生他的时候，因为大出血，生到一半人就没了。他是稳婆从死人肚子里拉出来的，所以大家都喜欢叫他棺材子。
再后来，到了他六岁那年，阿爹也因为肺痨生病去世了。
阿爹去世后，两个姑母天天跑到村长家里哭闹，最后村长实在扛不住两个泼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就把他父亲名下的田地和家产，在卓佑宁懵懵懂懂不知事的情况下，划到了他两个姑母名下。
喝水会呛，走路会撞，大概就是卓佑宁的日常生活写照。
唯一算的上幸运的事，就是田产刚划到他两个姑母名下没多久，两人就在田里做农活的时候，来了个平地摔，一个摔断了胳膊，一个摔断了腿，足足在家里休养了半个多月。
两人回去之后，思前想后折腾了一宿，觉得同时受伤这个事情实在是太邪门了。肯定是因为这些东西之前挂了小兔崽的名字，所以沾染了晦气不吉利。
两个姑母害怕像卓佑宁爹娘一样死于非命，心里一合计，便一分没留又悉数把家产给卓佑宁退了回来。
不过自此之后卓佑宁‘扫把星的名头就更出名了，村民们害怕他扫把星的名头，集火把他从村子里赶了出来，害得他有家也归不得。
年幼的卓佑宁身上没有任何现银，空守着几张没人敢收的地契。被赶出来后无人投奔，寒冬腊月裹着一件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破旧棉袄睡在街头，差点冻死。
多亏了义庄的老跛子，路过的时候把他从雪堆里拉了出来，老跛子以前也有个和卓佑宁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孙子，不过五年前那场***没能扛过来。
老跛子见他一个小孩子流落街头实在是太可怜，就把他捡了回去，自此之后，卓佑宁就在义庄生活了下来。
好不容易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奈何好景不长，老跛子的身体本就一直不大好。
没过两年老跛子也走了，只留下卓佑宁一个人孤苦无依地看守着义庄。
卓佑宁低头快步走着，天黑之前他要赶到镇上的香烛店，买些香烛和纸钱回家。
一个挑着担子去城东夜市卖木刻娃娃的花白老头，路过卓佑宁身边时，突然扭到脚摔了一跤。重重的担子压在小腿上，老头躺在地上嘴里不停痛苦**。
“老爷爷，你还好吧？”卓佑宁急忙上前把他搀扶起来，忧心的问道。
“一把老骨头不中用了，连走路都不利索，哎...”
老人家连连叹气，他和老太婆每日就靠着卖点小东西糊口，今天看样子是白搭了。
“老爷爷，我扶你去附近的医馆看看吧。”
卓佑宁看老头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很是愧疚，他的悲催倒霉体质，自己遭罪就算了，还总是牵累到身边无辜的人。
经过多次事实证明，只要和他搭上关系的，不管是人还是事儿，都会异常倒霉。
平地上没有石子，没有障碍物，老大爷早不摔、晚不摔，偏偏路过他身边摔了一跤，卓佑宁已经把大爷摔伤的事，主动揽责归咎到自己头上。
“不用，不用。”
老人家连忙摆手拒绝，医馆哪是他这种人能进去的地方，他可花不起这钱，回到家拿热毛巾敷一敷就好了。
“还是去看看吧，您别担心，医药费我帮您出。”
人一旦上了年纪，摔上一跤非同小可，万一骨折了怎么办？
卓佑宁主动上前挑起担子，沉重的担子压在他瘦弱的肩上，压得他直不起腰。先前看老人家挑着担子，走路虎虎生风。他满以为担子很轻，没想到居然这么重。
他挑着担子左右摇晃，连拖带拽的拉着老大爷满大街的找医馆。
两人走到路口，发现了一家新开名叫白芷的医馆。卓佑宁和老大爷在医馆门口僵持了很久，小孩脾气犟的像头牛，最后大爷实在拧不过他，只好答应他进去看看。
一进门卓佑宁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香味，他把大爷扶到椅子上坐下。扫了一圈医馆里没人，他走到柜台前面，突然有个脑袋从后面伸了出来，吓了他一跳。
“你是来看病吗？哪里不舒服？”
从柜台后面站起来一个跟卓佑宁差不多高，五官清秀水灵的漂亮姑娘，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纱裙，头上戴着蝴蝶样式，上面点缀着翠绿玉石，用金银制成的步摇。
“不是我，是这位大爷摔伤了，我送他过来看看。”
卓佑宁看着长相清丽的清邺，害羞的挠了挠头，脸颊渐渐泛起的粉丝晕染到了耳后根。
清邺打量着面前的卓佑宁，个子不高，长长的刘海半遮住了眼睛，呆呆傻傻的样子十分可爱。
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么纯良的小白兔，跟姑娘说话居然还会脸红。
清邺不知道，因为‘扫把星这个响亮名头，卓佑宁从小到大都没什么玩伴。走哪儿都会被人嫌弃，连教书的私塾先生，都不愿意收他入学。
没有什么同龄玩伴的他，不善言谈。以至于十六岁了和陌生姑娘说话，还是会脸红心跳。
“我们医馆的温大夫，正在后面药园里休息，我现在清点药材走不开，要不你进去帮我叫他吧。”
“这样合适吗？”
卓佑宁有些迟疑，随意进出人家后院好像不太礼貌。
“没关系，他人很好的，你去吧！”
清邺说完转过身，把清点好的药材，一一对应放进药屉里。
卓佑宁眉头轻皱，若有所思的看着背对着他的清邺，明明是个大活人，可为什么给他的感觉很怪，冷冷的，好似身上没有半点人气儿。
卓佑宁说的冷，不是死人的那种冰冷，而是像桌子、笔、书本.......这类没有温度的死物。
“你这样盯着我干嘛，对我一见钟情？”
清邺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一样，扭头问道。
“感觉你不像人！”
佑宁看着清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把心里话给吐了出来。
“你说什么？”
清邺没听明白卓佑宁话里的意思。
“对不起？没什么。”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卓佑宁，懊恼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在瞎胡说八道些什么。
清邺饶有兴趣的看着低头不停道歉，懊恼不已的卓佑宁，“不像人”有意思。
卓佑宁在清邺的指引下走到医馆的后院，后院被齐腰的栅栏围了起来，正中间有一条用石子铺成的小路，围栏里种满了各种郁郁葱葱，他叫不出名的药草。
栅栏对面有一个小小的凉亭，凉亭里摆放了一张大大的，由大理石砌成的圆桌，桌上正在烹茶，浓郁清爽的茶香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凉亭中央一袭白衫的男人翘着腿坐在靠椅上，手捧着书看的十分入神。男人身边除了手中书页偶尔翻动的声音，听不到任何其它杂音。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周围的花草天地当中，遗世独立，不染尘世。
第八十二章 复活[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