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大卸八块,但心中清楚那毕竟是他与朝歌之前的私事,他根本不必向她、向任何一个人来做出什么交待。今日他当着一干好友以及他爱子的面说出那番往事,眼下又对她说出这番话来,固然是因珍重他们这些朋友,不愿叫他们看轻了他对朝歌的感情,还有一重原因大约是他也需要发泄的出口吧。当年他的恋人得不到他的君主、也是他最好朋友的那人的认可,之后他的那桩婚事是他们多年来利益与感情纠葛在一起的交换,他心中对此又有多少失望郁结无人可述?以至要到了多年以后的现在,才能对着重逢的他们几人一书胸臆。
秦关原本有冲动想要问他,朝歌与凤血朝的江山、与这天下在他心里孰轻孰重,但现下她却忽然发现这问题是如此轻鄙,既看轻了他对朝歌的感情,也看轻了他对这天下江山的责任。
只因她想到她自己,她自恃爱上邪至深,愿为他付出一切,但心下从来清楚,若将上邪与关凌的性命摆在一处,她首选的永远都只会、也只能是后者。
连她自己皆是如此,又岂能质疑旁人重责任而轻爱人呢?当他做出这样选择时心中的苦痛,这世上除了他自己以外又哪还有第二个人能够体会其中万一呢?
思及此,秦关拱手慎重朝夜闻道行礼:“那我祝愿你早日达成心中所愿,早日挣脱俗世纷争,从此与朝歌不拘天高海阔,但愿相伴一生。”
夜闻道朝她还礼。
前路渺渺。
无论是此刻真心送出祝福的人还是坦诚收下这祝福的人,实则他们心中都对此一清二楚。
只因夜宴不但会长大,他还随时会死。
只因夜宴之死,注定将开启这片天地的另外一番格局。
身为夜宴的爹娘,无论夜宴是活是“死”,朝歌和夜闻道都不可能对他不闻不问。
而身为人族的魁首,夜闻道但凡这一生还未闭眼,他都不可能当真抛下凤血朝的一切全不理会。
前路渺渺。
但无论此刻送祝福的人还是收祝福的人他们都是真心的,他们真心期盼那一天的到来,而后者也必将全尽力去争取那一天的到来。
既叙完旧情,夜闻道又得到手里那定海神针,此刻便终于肯将注意力放到自己那重病初愈的儿子身上去,沉吟问道:“和小宴在一起的那位卫陵小友……”
“那是我的人。”一人懒洋洋声音道。
秦夜二人回过头去,便见上邪不知何时已从房中出来,此刻正懒懒靠在门扇之上。
他这简单粗暴的一句“我的人”,倒叫夜闻道其余再有任何疑问也都不必问出口了,微叹一声道:“此子将来非池中物。”
“能被你那儿子看重的,自不是池中物。”上邪仍是那懒懒散散语调道,“至于他往后走向那方,走到何处,那却要看你儿子具体打什么主意了。”
夜闻道双眉一挑:“你不是说他是‘你的人?”
“随口说说而已。”上邪谑笑看他,“还是你希望我为了‘我的人,也来插手一番你们人间之事?”
夜闻道对此自是敬谢不敏,反倒有着另一桩好奇之事要问他:“我观你对小宴态度,似是不太看得上他?”
“与其说看不上,不如说太看得上了,以至于嫌他是个大麻烦?”上邪直言不讳,“当初我见到朝歌已十分头疼,但之后了解她那痴傻性子,倒也未再将她当回事。独独你这儿子生得好,那副性情凌厉得跟刀锋似的,我恐怕他无论是人还是鬼,都将有一番大作为。”
夜闻道对此就委实没心情假意自谦了,只因上邪那因“太看得上”而将夜宴视作大麻烦的心态,又何尝不是他也同样拥有的?
此间少年(3)[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