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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自凌云(一卷完)[2/2页]

我送仙君蹲大牢 川上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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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给自己了一层杏脸桃腮的妆,和着秦筝指尖流出的琴音踏舞台。
      果然,她跳的也是惊鸿舞。
      与秦筝分毫不差的舞姿,减了一分少女特有的鲜妍灵动,多了一分风霜砥砺后宠辱不惊的从容。
      一步、一转、一笑、一颦。
      她的每一个动作,俱如清风流水,山花开落,与头顶的月光和足下的湖光融为一体,无嗔无怨,无喜无悲。
      她的容颜静美,意态安详。千般苦楚被她漫不经地踏碎,万种风情在她眉目间盛开,俨然又是那个一舞倾城的琉璃。
      一舞,便是一生。
      她已了却生前——焚身以火,血洗仇家,将镇公一党送了断头台。
      也赢得了身后名——她的一切,已经在与她萍水相逢的秦筝身,得到了延续与传承。
      她已了无遗憾。
      溶溶月『色』落在她身,她溶化在月光里。
      “秋小姐……”
      聂昭下意识地想要起身,但黎幽和暮雪尘同时伸出手来,牢牢地按住了她。
      黎幽轻声道:“她要走了。最后这个舞台,就留给她最关的人吧。”
      暮雪尘又一次被人抢白,也顾不委屈,只是抓紧补充:“她灵力耗尽,早就该走了。不知为什,还勉强支撑,一直留在这里。”
      ——为什?
      起初是不平。琉璃死得太惨烈,放不下今生仇雠,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后来是不忍。复仇后她漫无目的,邂逅了与自己年少时相似的秦筝,便化身为老妪,在秦家做了一“嬷嬷”,替这个想要飞出樊笼的少女改了命。
      再后来是不甘。秦筝第一次应试惨淡收场,其中必有隐情,是“嬷嬷”离开她四处查探,想要还她一个公平。
      最后,是不舍得。
      ——你为什要追查舞弊?
      琉璃用这一曲穿透时间和空间,连接一生一死个人的惊鸿舞,答了聂昭所有的疑问。
      ——和你一样。
      ——是为这世,不再有下一个。
      “……”
      聂昭重重坐椅,双手扶着额头,嗓音有一点闷:“如果早知道……”
      黎幽平静地望着她:“她没有早些告诉你和秦筝,大概就是不想看见你们这副表情。她舍不得这人世——舍不得你们,却不想让人舍不得她。”
      “因为,对注定分离的人来说,‘舍不得实在是世间最痛苦的情了。”
      与聂昭相比,舞台的秦筝动摇更甚,不等一曲奏完就忍不住冲前去,一把握住了琉璃双手:
      “姐姐……嬷嬷……你,到底是……”
      琉璃笑了。
      她笑得慈爱又温柔,一边笑,一边伸出手去『摸』秦筝的脑袋:“个是,不行吗?看着像你阿姐,其实早就以做你阿嬷了。”
      “筝,再找‘嬷嬷了。已经死了好多年啦。”
      她就这样微笑着,向自己一手带大的学生告。
      “今后,你就去做你想做的情吧。”
      这一刻,她既不是凶神恶煞的厉鬼,也不是风情万种的花魁,更不是昔日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
      她仿佛又变成了秦筝记忆中和蔼的老『妇』人,翻着书页给她讲古,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练字,用微凉的手掌贴着她额头,告诉她“往走,无如何要往走”。
      记忆与现实重叠,秦筝神巨震,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姐姐,你为什……”
      “不为什,只为自己欢喜。”
      琉璃爽快答,“死得太早,所以要把你留下来,证明曾经活过。”
      “然,你不必替活。不为任何人,只为你自己,痛痛快快、自由自在地去活,好生活出个人样来,便不枉照看你这多年。”
      ——起初,真的只是血来『潮』。
      因为无意中路过那户人家,看见了那个踮着脚、扒着窗户,眼闪闪发光,专偷听夫讲学的小姑娘。
      因为那个小姑娘的眼神,实在太过明亮耀眼,像极了还没有凋谢、枯萎、零落在尘泥里的秋玉离。
      过神来,不知不觉就陪了她这多年。
      惜死者已矣,送君十载,终有一。
      琉璃还想再『摸』一『摸』秦筝的头,但随着灵力消散,她的双手逐渐透明,成了一抹看不清、『摸』不着的月光,再也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她的时间到了。
      “……”
      琉璃转头向湖岸边的聂昭望去,想起自己还没有和这个多管闲的仙官告。
      如今想来,她始终怀着一丝善意的天真,以为“虎毒不食”,只秦筝是被关系户占了名额,从未怀疑过秦家人的用。
      若没有聂昭横『插』一脚,即使她揭发了舞弊的黑幕,也无法及时救下秦筝。
      “聂姑娘是个好神仙,该谢谢她。”
      琉璃脸仍然在笑,那笑也是透明的,透着一点掩不住的神伤。
      “有她这样的神仙,这样的志向和肝胆……这是个好时啊。只惜,死得早了一些。”
      “稍微,早了一些……”
      她的嗓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不闻,仿若一声融化在夜风里的叹息。
      “姐姐!”
      秦筝怎也抓不住她,急得手脚不知往哪里放,嗓音里带了哭腔,“你走!不管你是嬷嬷也好,姐姐也好,还有很多要和你说,还有很多东西……要和你学……”
      琉璃只是摇头:“该走了。筝,你也该走了。”
      “没有旁的愿望,只盼你一直往走,走得越高越好,越远越好。最后有一日,你变成了天的星星,夜夜仰起头来看你,脖和眼睛是酸的,里也觉得甜。”
      “姐姐,——”
      琉璃没有再答。
      她安静地背转身去,香袂高举,莲步娉婷,继续跳那一支未完的舞。
      这一次无人伴奏,她便配了自己的唱词。
      那是她幼年时写的“诗”,文辞稚拙,平仄韵脚对不号,唯独一股意气昂扬,伴着她清透如流水、激越如朔风的歌声,直入天际,穿云裂石。
      她唱的是:
      人人争咏女愁,女将向高楼。
      人人竞作春闺『吟』,不及春闱留一席!
      明朝举身赴山海,地阔天高长自由。
      何须好风凭借力?有奇志凌云。
      ……
      一曲唱毕,响遏行云,四面鸦雀无声。
      良久,才有啪、啪、啪,一阵清脆而单调的掌声从岸边传来。
      是聂昭。
      然后,是与她并肩而立的黎幽,惘然若失的暮雪尘,以及蹲坐在湖边石栏,用力拍打着一双粉红肉垫的白猫。
      “……”
      足够了,琉璃想。
      对孑然一身死去的她来说,这已经是足够盛大而温暖的送了。
      她没有头,只是略微将面庞侧转过一点弧度,隔着披拂的长发,最后一次满怀怜爱地望向秦筝。
      她柔声道:“筝,姐姐走啦。”
      尾音落地那一刻,一阵清凉的夜风从湖掠过,彻底吹散了她模糊得如同梦幻泡影的身形。
      偌大的舞台,只剩下秦筝一个人茕茕孑立,像个『迷』路的孩一样睁大眼睛。
      她在原地呆立了很久,很久。
      直到聂昭飞身登舞台,一手揽住她肩膀,她才像是断了线一样软倒下来,手握成拳压在口,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悲恸的抽泣。
      ……
      这是一个从“姐姐来了”开始,又以“姐姐走啦”结束的故。
      然后,就像所有的励志成长故一样,它拥有一个永恒不变,不是结局的结局——
      “从今以后的路,要靠你一个人走了。”
      “通天的大路九百九,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往前走啊,莫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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