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出来自然是最好,若是救不出来,她便同他们一起死在那里。
想到此处,刘玉娘的眼中已然满是决绝。
这一路以来的东奔西逃她又何尝不厌倦。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永远离开了她。
或许,该到了重逢的时候了。
她快速的穿过街道。远处巡防营的营门大开。只有寥寥几个卫士驻守在外侧。
但她并没有硬闯。而是蹲下腰,灵巧的穿行到了街道的另外一侧。
就着猛烈的风雪,潜行到了后院一侧的小径之中。
果不其然,此处并无人把手。
这是小严事先打探好的。那个心细如发的青年硬生生将巡防营附近的地界全都记忆了下来。
刘她翻身入院。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风声。
听说巡防营的大牢在营地的西侧。可中营占地巨大,其中楼阁营帐到处都是。
一时间很难找到准确位置。
正在细想间,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刘玉娘立刻蹑手蹑脚的潜藏在了植被和假山的后侧。
“妈的,这么大风雪还得去给那几个死囚送饭。要我说,让他们饿死倒是方便了。”
“谁说不是呢。算了算了,还是送去吧。指挥使有命。我等遵从便是。”
两个巡防营的士兵小声交谈着,向着西北边走去。
刘玉娘思索了一阵子,随即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待到两人走进了一间黑色的石室,刘玉娘便立刻凑到了门边。
里面传来一阵阵欢快的笑声。
几个巡防营的士兵正围坐在炉火旁说着些荤段子。说道兴起更是唱起了长乐街中的淫词浪调。
她借着门缝观察了一阵子,目光立刻落到了里间黑黝黝的入口处。
那是通往地牢的唯一通道。
想了想,她从怀中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小袋白色的粉末。
听陈钰说,这种名为悲酥清风的迷药十分厉害。
无色无味,中毒之人会瘫软倒地,半个时辰内毫无反抗之力。
想到此处,她又回忆起在天一寨中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
她施展浑身解数后也没能将他留下来。
见她十分伤心,彼时的他从行囊中掏出许多的瓶瓶罐罐,全都一股脑的留给了她。
当时她还取笑着说,正经武师怎么会随身带那么多迷药和春药。一看就不是好人。
而他却若无其事的反驳说只要能活着就行。比起好人与坏人,他还是更想做一个活人。
其实也挺有道理的。
可是如果能好好活着,又有谁回去自寻死路呢。
这个道理,他们都明白。
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了过来。
她拿起火折子,一只手捂住口鼻,在门边的缝隙旁悄悄点上了那白色的粉末。
只过了片刻,屋中便传来“扑通扑通”的倒地声。
她飞速的掠入房中,眼神敏锐地扫过四周。
那些巡防营的士兵此时正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眼神柔和了不少。
在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个青年从未让她失望过。
没有时间去管这些人。眼角的余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其中一人腰间的钥匙上。
迅速解下来,便翻身进了地牢之中。
昏暗、阴冷、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臭味。
那两个巡防营的士兵听见了动静,此时已经转过身来。
面色一变,刚要大声喊叫,却发觉自己的喉咙处传来一阵凉意。
血花飞溅,刘玉娘已然近身。
身形犹如一只掠食的花豹,手中的短刃散发着阵阵寒意。
在解决这两人之后,她开始四处寻找杨阿毛与梁大虎的踪迹。
借着昏暗的光亮,她终于看见了已经被折磨的不似人形的梁大虎。
“大虎!”
刘玉娘鼻子一酸,眼泪立刻不受控制的流淌了下来。
连忙拿起手中的钥匙将牢门打开。
颤颤巍巍地走到他的近身。
眼前的惨状让她几乎停止了呼吸。
梁大虎的四肢连同琵琶骨都被铁链所贯穿。
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
每一道伤口处都敷了止血的药物。却又用铁线将伤口掰开不让其愈合。
“对不起,对不起...”
刘玉娘轻轻抚摸着梁大虎已然瘦的脱形的脸颊,心中疼痛无比。言语间都在颤抖。
梁大虎是锻剑山庄的老人,是跟随她跋山涉水同甘共苦的兄弟。
这都是她的错。
一定,一定要救他出去。
她将眼泪胡乱擦拭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动手开始替他去除手脚处的锁链。
梁大虎睁开眼睛,灰败的目光看见眼前的女子之后顿时闪过一丝光亮。
然而那光亮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了焦急与绝望。
“赫赫赫赫。”
他张开嘴,舌头却已然被人割掉。只能发出一阵阵悲鸣。
“再忍忍,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
刘玉娘再不忍看他一眼,含着热泪替他解开了一只手臂。
正要去解另外一只,却见那梁大虎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轻轻地推在她的肩膀上。
他张大了嘴,声嘶力竭的想要说出话来,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响。
“大虎。”
刘玉娘焦急万分,刚一近身却被梁大虎再次推开。
一行血泪从他的眼中流淌下来。
与他相识这么多年,刘玉娘只看梁大虎哭过两次。
第一次是他的母亲被狼咬死。他跪在坟前嚎啕大哭,像是一个孩子。
第二次是在天一寨时,与黑熊寨的冲突死了许多天一寨的弟兄。梁大虎哭着将他们一一安葬。
这是第三次。
梁大虎跪在地上,使劲剩下的所有力气,在地面之上猛然擦了一下。
鲜血从他的指尖涌了出来。
他迫不及待的用颤抖的手写下了半个歪歪扭扭的字。
“逃。”
刘玉娘一怔,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梁大虎那满是血丝的眼睛猛然望向了地牢的入口。
悲伤。
绝望。
愤怒。
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是谁!”
刘玉娘面色一冷,短刃与软硬鞭已经被她握在了手中。
一个矮小消瘦的身影缓缓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穿着黑色的裘衣,打扮的十分精致。
脸上却带着与梁大虎相同的绝望。
他泪眼朦胧地看着刘玉娘,怯生生地唤了一句:“姐姐。”
“阿毛?”
刘玉娘且惊且喜。走过去一把将他揽入了怀中。
细细地看了一阵子,急切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来不及细问。
她快速地站了起来,焦急地说道:“快帮我把你大虎哥放下来,咱们一起离开这里。”
“姐姐...”
杨阿毛并不动,只是小声抽泣着。
“怎么了?”
刘玉娘十分疑惑。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再次望向地牢的入口。
“好久不见了,玉娘。”
一个人影拍着手掌慢慢地走了过来。
脚步十分沉重,声音在幽暗的地牢中回荡着。
他的样貌逐渐清晰,每踏出一步,刘玉娘的脸色便要苍白上几分。
她死死地握住手中的软鞭,像是在抓住最后的希望。
眼中的光景开始飞速后退。
像是回到了那个炼狱般的夜晚。
熊熊烈火在她的眼前再次燃烧起来。
不可能,他应该已经死了。
对,已经死了。
刀捅入身体的时候会流血。
那天他流了很多血。
他一定已经死了。
是幻觉,都是幻觉。
她开始后退,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起来。
双眼还有内心此时全都被恐惧所占据。
那种萦绕在她心头挥之不去的绝望,在数年之后终于又一次将她吞没。
那道身影停在了杨阿毛的身边。半蹲下去,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
指着刘玉娘说道:“你看,你大嫂多开心啊。”
“我们一家,团聚了。”
第178章 世间纷繁,何以超脱[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