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我那日还说了些其他的，比方说治国方策，利民的仁政，总归是瞧着他喜欢什么就说什么就是了。”洛祈安突然还有些骄傲，“论上讨好人，我倒是从了我的生母，还算是有一套的。”
不过，洛祈安说着，渐渐皱起眉来，叹了口气，“大哥那日还落了泪，说我平日里总是冷冷的，似是不愿同任何人扯上关系，他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如此深沉的爱一个人，也没想到我对他还有如此兄弟之谊。”
“他说不管是从嫡庶还是从寿数，还是这些年势力的培植，我本就于皇位无望，却还愿意趟这趟浑水，他实在是感动万分。”
“那日他还不断忏悔，之前对我关心太少了，总以为我有祖母庇佑，怕是也并不稀罕有个大哥，现在想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当日还说，一定尽自己所能帮我求医，希望我们兄弟长长久久的，见证旭朝的盛世河山。”洛祈安说完，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大哥，是没对不起谁的，倒是有许多人对不起他。”
谢枞蕴揣度着，这倒像是洛羲安能说出来的话，他在谢枞蕴心里，活像一尊菩萨，可惜当菩萨当久了，实在是不够杀伐决断，总归是要自苦的。
上一世洛羲安似的无声无息，也无人在意似的，也没留下什么后代。他是同国公之女赵煦禾有个女儿的，谢枞蕴见过一次，是个软软糯糯的小粉娃娃，十分惹人怜爱，名字叫洛潼。潼儿、潼儿的叫着，也是十分可亲。
谢枞蕴倒算不得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思想，但听到洛羲安薨了的消息后却总想，若是他有个男娃娃便好了，至少还能留下一条根基，说不准二十年后，还有另一番天地。
她那时有些自顾不暇，自然也不知道赵煦禾究竟是怎样的境况，或许赵煦禾也死了，或许是被软禁在府中，也或许虽然不软禁，却派人时时监视……总归不会太好过，也不可能太自由。
做菩萨做了一辈子，却连妻儿父母都护不住，洛羲安不可说不失败。但，他似乎，也的确不应该被责怪。
“有多少人对不起他？展开讲讲？”谢枞蕴就看着洛祈安疯狂自爆，心里笑开了花。
好像时至今日，也并没什么人真的对不起太子吧。
他至少父母双全，父亲是皇上，母亲是皇后，他是旭朝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国公之女做正妃，从出生开始，稳坐东宫二十几年，就仿佛是天定的君主。
自然，他也小心谨慎，也勤奋努力，也从不懈怠，也勤政仁政，也为万民思，为万民发一声叹，来来回回是受了不少压力。但要说有什么人对他不起，这表面上，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找不出来的。
若非是经历过上一世，洛祈安又何出此言呢？
“比如我，我本也只是利用他罢了。”洛祈安轻描淡写的带过，仿佛自己刚才只是多愁善感的感叹过了头。
“其实若是太子殿下，若是，若是大哥，能够善待我们，我们自然也是兄友弟恭，不给他添麻烦，反而会尽好臣子的本分。”谢枞蕴安慰似的拍拍洛祈安的肩膀，“不必太过忧心的，大哥如此宽厚良善，总该有个好结局的。”
“这倒也是，兄友弟恭，兄长友善，小弟自然是恭敬的。”洛祈安眼睛稍稍的眯了一下，时间很短，像是意有所指。
“怎么，还是害怕跟宣王殿下兵戎相见么？”谢枞蕴其实也有些怕，但总归轮不到她来冲锋陷阵，也轮不到她来做什么马前卒，“总归这些事，还是交给别人去做，你就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就是了。”毕竟是重活一世开了天眼，再加上本就有极强的心智，运筹帷幄这四个字，谢枞蕴还是笃信洛祈安能做到的。
“倒也不是怕，只是即便时至如今，我仍觉得，大家都是可怜人。”洛祈安的眼睛垂了下来，“即便有欲望就是罪恶的根源，可是这世界本就物欲丛生，怎么皇家的人有了私欲，就是血雨腥风。世人眼里我们如此高高在上，实际上究竟在怎样的血海中跋涉，这一生又多么苦长，恐怕只有自己知道。”
是啊，谢枞蕴听了这番话，由衷的发出一声叹来。
身处高位，他们早已不再是自己，而是某种身份符号下的刻板的人，承担着天下民生，严重时，连喜怒哀乐都由不得自己。
若人能选自己的一生该如何过，他们又会不会再做王谢的堂前燕，会不会再入这暗无天日的帝王家？
第19章 你的筹码是什么?[2/2页]